1 ) 干净的一生
Camille Claudel。罗丹的密友写信给她说,他这一生最爱的,只有你。这时,Camille Claudel的天赋和生命已经被这个享誉世界的雕塑家罗丹毁了,他口口声声地说爱她,却不愿给她婚姻,令她不仅失去了家人,也失去了声誉,他在公众场合极力推荐贫困潦倒中的她的作品,暗地里却嫉妒甚至压制她的作品。她终其一生激烈地反抗甚至疯癫,就是饶恕不了那个因为爱情而毁了的年轻又有才华的自己。而她自暴自弃毁掉了毕生的大部分作品,就是对这个不容许她的天赋存在的男权社会无望的挣扎。她的一生,一半的悲剧是罗丹造成的,另一半,则是那个她视作灵魂的弟弟造成的。而这所有一切,都从属于不能容忍女性比男性更出色的守旧思想的迫害。
Camille Claudel,这个名字以伴随其后悲剧性的一生成为我永生难忘的记忆之一。但凡看过这部电影或者看过同名书的人,都会拒绝将其真正的名字编译成为“罗丹的情人”。这位有着极高天赋的女雕塑家,一生都在抗拒着“罗丹的情人”这样一个称谓,更抗拒着所有与罗丹的一切。可悲的是,时至今日,依然避免不了被这样介绍给大众。
我是自从Camille Claudel和罗丹分开之后,就一直流着泪看完了剩下的一个半小时的。这个伟大女雕塑家的悲剧,让我对这个世俗的男权世界心寒不已。我们伟大的男性雕塑家罗丹,任凭他的灵感和创作源泉都是来自于这位美丽年轻又具有天赋的女人,那也只是叫做灵感来源。而在我们对艺术认真而怀抱着纯洁美好想象的女主角心中,这不是剽窃又是什么呢?她说,罗丹偷走了她的灵感,偷走了她的才华。如果她不是女人,而和罗丹调换一下身份,谁又不会认同她呢?她的美好青春年华,她最有创造力的年代,她为了爱情,将之全部奉献给了罗丹,为他做model,做模型,给他灵感,给他创作上力所能及的帮助,以至于失去了自我,中止了创作。而等她发现自己已经迷失了创作力之后,却难以从逃脱模仿罗丹的嫌疑。
他爱上她的时候说,“她是我所有灵感的唯一源泉,她所拥有的,正是我所失去的”。 可是,他不愿意跟她结婚,因为跟他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却也并未结婚的Rose“有病”,他不能不管Rose。他看似理智的决定,实际上是如此不负责任。当卡密耶来到他住宿的楼下吵闹,他都没有出来。甚至当卡密耶穷困潦倒直至进入精神病院,他都没有来看过她,没有给过任何关心和照顾。俩人在工作室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卡蜜耶说,“我的肚子,你甚至无数次触摸过它。”卡密耶说的是她怀孕的事实。但是罗丹,这位闭着眼睛就能摸出雕塑所作为何物的伟大雕塑家,竟然毫无察觉,并在知道她流产之后,并未表现出任何同情与关心,反倒为了那尊“三位一体”的雕塑对着卡密耶大吵,指责她不该用他们的故事进行创作,刻画了他和两个女人之间的爱情关系。绝望的卡密耶在罗丹走后,对着雕像自言自语道:他错了,我雕刻的是我自己,年轻的少女是我,年老的妇女是我,那个男人也是我。
罗丹缺乏对卡密耶的理解,可以归结于他孤傲的男性中心思想,认为自己的就是对的。他甚至反复告诉别人:我给卡密耶指出了一条成功之道,只要她找到了那个秘诀,成功就是她的了。当身边人都这样告诉穷困潦倒的卡密耶的时候,卡密耶是如此的不屑。她何须要罗丹故作姿态,将自己的成就列于他的指导之下。她要做的是卡密耶,不是罗丹的情人,更不是罗丹的学生。到后期,她的作品越来越表现出与罗丹的风格之完全地决裂,用自己毕生的孤独和困苦证明了她是卡密耶,不是罗丹的情人。
卡密耶说:"我希望我从来也不曾认识你......"
罗丹说:"可是我们已经相识了,于是你成了我最强的敌人。"
罗丹说:"在你美丽的身躯面前,我不禁双膝跪倒,顶礼膜拜。"
卡密耶说:"你做着田园诗式的美梦,但我们其实是游离在墓园里的鬼魂。"
罗丹赞美生命,卡密耶看到的却都是生命的空虚与枯萎。罗丹的作品里充满了对人生的热望,而卡密耶对爱情和社会的绝望将她的作品引向了阴暗和忧郁的题材。
她与罗丹的决裂,绝不只是爱情这么简单。卡密耶是一个非常热爱艺术,又特别执着纯真的人。她第一次和罗丹吵架,就是因为不愿意去参加那些社交应酬。在为了艺术而艺术的卡密耶眼里,艺术是不应该屈服于世俗,屈服于利益的,而罗丹为了争名夺利所做的这些事情是她内心根本不认同的。这位不谙人世的艺术家,眼里只有艺术品,毫不在意他人的评判。她缺钱,但是她对那位写作《罗丹传》而前来采访她的女记者说,你可以买下我的泥土,作品,所有的一切,就是不能买下我。
卡密耶和罗丹的彻底决裂可以说是从最后一次大吵就开始了。而剩下的时间里,使她最后彻底崩溃的,其主因却并非在于罗丹,而是她的家庭。那个从小都特别支持她从事艺术的父亲,如今只为出了名的弟弟骄傲,当着失魂落魄的卡密耶朗读起了弟弟出版的诗集;那个从小就不支持她从事艺术的母亲,依然不愿意搭理她;那个因为罗丹的缘故被推荐到外交部工作的弟弟,此刻,却无法忍受自己的姐姐,在她的展览上不告而别。在那场展览会上,长达20秒的卡密耶落寞而无助的表情,让人看了心疼。从此,她彻底孤独了,那个她一直鼓励朝着诗人方向发展的弟弟,如今真的出名了,而自己,却一无所成落魄至今,骄傲的她不能忍受这样的失败,就像她不能忍受只做罗丹的情人一样。她要成功,她能成功,可是,她没有成功。她想不明白。
她还没有想明白。她还在热情地疯狂地爱着这个弟弟,在石板上刻下弟弟的每一次出使。她却在弟弟的安排下,被诊断为精神病被送往精神病院。从此,一住就是30年。这三十年间,母亲从未前往探望,弟弟也只是去过几次。其间,医生们反复告诉她弟弟,她在艺术创作的时候精神是很正常的,不需要住在精神病院。可是,他们不愿意接她回去。于是,她一直就住在疯人院里。当她死去,连尸首都没有家人去认领。作为一个失败的艺术家,她被家人彻底抛弃了。他们不愿接她回去,就像那次展览上,她弟弟不告而别一样,都是因为以这样一个家人为耻。对比想想罗丹的身世,他是由自己的姐姐打工供养读书才有今日的成就。尽管卡密耶出生于一个富裕家庭,然而,她作为女人的卑微地位依然不如出身微寒的罗丹,想想真让人唏嘘不已。
她临死的时候说:"余下的仅仅是缄默而已。"是的,对于一个经历了爱情和亲情的决绝的人,她的此生还有什么能说的呢?
若干年后,在罗丹的授意下,罗丹博物馆收藏了卡密耶的15件作品,而对于一个有一生可以创作的天才雕塑家而言,15件和她所被毁掉的几十年相比,真不过是沧海一粟。罗丹再有心弥补,也挽回不了他对卡密耶造成的伤害。
最讽刺的是,就在罗丹博物馆,她的弟弟组织了一场她作品的展览会,在会上颂扬她的杰出艺术成就。
看到这样一段史料的时候,我终于想明白卡密耶到底失败在哪里。
她败就败在太认真,太较劲,太艺术,不懂得圆滑的处世之道。如果她像罗丹一样,也认真地做好文化部交代她做的雕塑,而不是用藐视的态度寄去一堆垃圾并且撕了政府支付的薪酬,她不会遭到压制,她也不会贫困潦倒到只有一身衣裳。如果她像自己的弟弟,当年借着自己是罗丹的情人,被罗丹推荐到外交部去工作,好好地利用好罗丹这个名人,她也可以像她弟弟一样,过着舒服体面的一生。如果她还能像这两位的绝情,像罗丹选择不纠结而放弃爱情,像弟弟选择声望而放弃亲情,像他们一样抛弃自己,那么,她完全可以开始另外一种生活。
可是她太执着。她一定要做自己想做的,一定不做自己不愿意做的。所以,她被社会抛弃了。
而这个社会,适者生存,生存的都是这些早已没有了纯真之心的圆滑男人们。
她的人生是如此的干干净净。
那个享誉世界的大师罗丹和外交官弟弟能配得上这四个字吗?
2 ) 卡蜜尔
我會倚著另一個肩膀笑
別人的吻會令我滿足
我會用齒牙咬另一個人的唇
而最美麗的永遠是妳
---罗丹与卡蜜尔
我的小保罗:
你在五月底来看我,我要你保证别那么忽略我。疯人院就是将苦痛加诸于人,而使人无法逃避,也无处可逃。尤其如果谁也不来看你的话。他们想要强迫我在这里从事雕塑,他们没成功就想劲办法找我麻烦。别忘记,保罗,你姐姐和疯女人在监狱里,妈妈写信给大夫说我故意要使你受到伤害,说我厌恶你,要出去加害于你。这不是真的。我希望她把我带到新镇去。你认为我想这样子吗?度过许多月,许多年。。。没有朋友,没有消息,没有任何希望?这种狂暴行为是打哪儿来的?他们是使用什么法子让你改变那么多呢?我真的是很想知道。你还不如把我送到西伯利亚去。你有照顾好我的东西吗?我所有的东西都在新镇吗?注意别让这些东西落如罗丹之手。他是那么害怕我会回去,这就是他所以要把我继续留在这里的原因。你说对吧,保罗?我好想回家啊,并把门关得紧紧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够了解这是一场梦。。。回家。天主,我希望我在新镇。
保罗,我在这里常常想起我和你之前的事。我因为外出找泥料彻夜未归而遭到母亲严厉的责骂,说由于找我而影响了你的学业,还说我给你读了那不适合你年龄读的伦波尔的诗集。我们躺在床上谈雕塑和文学,米开朗基罗和维克多雨果。你那时真是一个年轻的野蛮人。那个时候,我们都那么过分地年轻。我不愿意呆在艺术学院受到规则的束缚,而听信了罗丹的话,并且去了他的工作室和大理石仓库选料,自愿臣服在他才情肆意的面具下而忽视了他的虚伪懦弱。但是,我亲爱的保罗,你没有看到那,些从希腊运送过来的大理石料,那样清脆那样具有力量。我在回家的路上的脚步从未如此轻快。我可以用这些石料雕刻出世界上最伟大的作品,你相信我吗,保罗?我要雕刻一只脚,然后让罗丹在上面签上他的名字。那样我就可以成为他的学生了。
保罗,一开始我的确是这样想。他们说罗丹和所有合作过的女模特上床,但我想我和他一起一定能够创作出举世无双让人惊叹的作品。他总是叫我克劳黛女孩,我是他的女神,是他一切创作灵感的唯一源泉,我深深知道这一点,在他让我站在那两个白色亚当雕像中间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时我是多么自傲和高兴啊,纵使刻刀在坚硬的石料上凿起了烟雾一样的尘砾蒙住了我蓝色的眼睛,我的手也因此变得粗糙不堪甚至磨出了血,我依然在抚摩那些石头和泥土的时候听到了内心深处砰然作响的共鸣声,它们在我的手中得到了生命。保罗,你能看到那些流动在石头和泥土里的线条吗?就像流动在维克多雨果文字里的线条一样。我想你一定会明白我的疯狂的,就像我了解过去的你一样。
保罗,罗丹在造访过我们家之后为我新造了一个工作室,我成为了他的情妇,和他一起创作了《加来公民》《地狱之门》和《沉思》。他是那么善于运用公共关系和政府造势,他的声名越来越显赫了,而我在这一时期没有自己独立的作品问世,始终是他背后的一个稍为人知的模糊影子。但我越来越觉得他陌生了。他和那些根本不懂雕塑的地方官员和各界要人相谈甚欢,为了得到政府大批量的定单和在高级沙龙办展览。我也渐渐明白了他根本不可能同我结婚,他永远也不会离开他的罗丝,他那亲爱的用武力来威胁并伤害我的可怜女人。我在疯狂的思念中凭记忆雕刻了一个他的头像,就像他所有的学生都会为他雕刻头像一样,但我是其中最优秀的一个。我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师,和男人一样。他因此嫉妒,害怕,害怕他再也无法控制我,害怕我的才华已经超过并将遮盖他的光彩。这个可耻的男人称他的太太罗丝为一件旧的附属品,称我和他才是超俗和自然的。保罗,这是多么荒谬的话。如果他能,他会离开她,可是他不能。他不能。那时我终于明白,他不会离开她,那么只有我离开了。我曾经那么努力为他工作,现在我要为自己工作了。
保罗,他们都说我疯了。我把自己埋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因为我害怕看到那些人。保罗,你把那些诗集都收起来了不再看了吗?听父亲说你曾经回到巴黎过一次,为什么没有来看看你可怜的姐姐呢?你的天主指引你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员了吗?从十七岁开始我跟和罗丹在一起十五年,打过胎,我将我人生中全部的生命力和耀眼的华采都绽放在他身边,使他在中年重新激散出青春昂扬的创作力,而我却渐渐枯萎在癔病和狂躁中。
离开罗丹之后,作为独立雕塑家,布罗先生成为我的经纪人替我筹划一切,你猜我听到了什么样的谣言使我疯狂?他依旧妄图控制我--克劳黛小姐,罗丹的学生,她为罗丹捡雕刻掉到地上的碎片并将之填入她的雕塑品内--但我已赢得了做我自己作品的权力。他居然把自己称为专业雕刻家,他不过是经营了三个工作室,使唤人去搞公共关系而不再亲手去碰稀泥巴,工人去敲大理石而他只需做收尾工作。这就是他所谓的艺术?我绝对不能赞同。他只是为了他个人的利益,他是一个雕塑家,不是一件雕塑品。然而,一切可怕的事情对我来说都不陌生了。我已经付出了一切,我的青春我的作品我的一切。我但愿从未遇到过罗丹。
保罗,他们都说我疯了。我只是有太多的痛苦没有办法宣泄,我没有办法接受妥协。我把家具都卖了,我不再需要这些身外物。你应该知道,我就是那个老妇人,不过不是她的身体。在那年龄增长中的,年轻少女也是我,而那男人,也是我,不是你。我将我所有粗暴的个性赋予了他,他将我的虚空给我作为交换。就这样,一共有三个我,虚空的三位一体。我擦了嫣红的胭脂去见代理,本来商定的我的作品将会在1900年的世界博览会上展出,现在却被政府收购。我千真万确地相信这是罗丹的阴谋。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我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这所有都像生满了绿锈的钝器插入我的胸膛,我活在最最黑暗的边缘,没有人可以了解这发生的一切,他们都无法理解。他们说我抄袭罗丹的作品,但我比罗丹更有才华,是罗丹抄袭了我的作品!我才是真正的雕塑家,我才是!我疯狂地咆哮嘶吼,我把代理给我的支票烧成灰烬,谁也阻止不了我另外做一个雕塑。我要向他报复这一切。我在半夜用石块砸碎了罗丹家窗口的玻璃,我在楼下声嘶力竭喊他的名字,我要他出来同我见面,我在他家楼梯上洒满垃圾,我要他从家里出门时要从这堆垃圾里走过。他只会躲在房间里痛苦地捂上耳朵不敢听我的声音,眼睁睁看着我被人带走。他这个懦夫。绝对的懦夫。
保罗,见父亲最后一面的时候我是痛苦万分的,他给我看你在中国福州的照片,我流下了泪,我是多么想和你一起去中国啊。父亲总是那样维护我,即使为此与母亲发生争执也在所不惜,他总是关心我的时候比关心你的时候多得多,而我却如此令他失望透顶。他对你内疚极了。那个时候我的眼睛依旧是深蓝色,但我的头发和衣服已经凌乱不堪了。我真羞愧,我真羞愧,我已经无法在听父亲讲再多的话了。我只能不停到流泪。你已经找到了天主并和他关系密切,而我得到了什么呢?父亲对我失望极了。但等到明年的沙龙展,我完成了大尺寸的三人群像,你看,不再像罗丹了。我从未告诉你我在想些什么。但你是唯一一个我想把这些事透露给人知道的人。
保罗,他们都说我疯了。我头发散乱眼神浑浊,躲在浸满地下水的阴暗房间里避不见人。罗丹想要演死我了。我拒绝了十座罗丹胸像的定单,我拒绝了官方对我和他同去布拉格的邀请,我寄猫粪给文化部长,并且指控罗丹偷了蒙娜丽沙。他们说这些病态的恶作剧实在太可笑和无聊了。但我害怕,我害怕。但我整天整夜,那些打扰了我的人和被我打扰了的人,他们不肯原谅我这么有才华。经纪人布罗先生要在沙龙为我举办一场个人展出,他说我的作品已经伟大的让人们不明白。你也来了,保罗。我打扮得像马戏团的小丑抹红涂绿,我为你的演讲热情鼓掌,我在人群中跳舞,我抱着那些雕像到处乱走。保罗,他们都说我疯了,你也这么认为不是吗?我已经看到你眼睛里的羞耻和迟疑,我这个姐姐让你丢脸了是吗?你甚至没有同我打招呼就离开了。我亲爱的保罗。
我把我所有的作品全部砸碎了,包括当初那只罗丹签了名的脚,我把它丢进了河里。现在的我同罗丹那群人孤军奋战了,我像在狂风暴雨中一片薄弱的树叶。1913年母亲来接我去疯人院的时候,她痛哭地厉害地说起当年的我,如此傲慢,跟一个宠妾一样,如今丢尽了全家的脸。她把我送进了疯人院,但她依旧爱我如初。
医生在宣读我的病症和最终被关进疯人院的决定,亲爱的保罗,你隔着那扇被封了木条的门想起了什么。你的姐姐一事无成,所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只带给了她不愉快的一切。母亲签下了名,你看着我被带进了车。这一切太不真实了不是吗。或许我早已经进入这地狱之门,我离开了我的家人和故乡,将在这疯人院里呆整整三十年,直至死。让旷世的荣耀照亮罗丹没有我的一生吧,我丝毫不在乎那些。我的炽烈毁灭了我的一切。最深处的潮湿阴霾里包藏着震慑悲凉的心,将一切不羁桀骜埋葬,只沾满泥污的不再有力的手与那双蓝色的眼睛。他们将不会记得我。
你在五月底来看我,我要你保证别那么忽略我。疯人院就是将苦痛加诸于人,而使人无法逃避,也无处可逃。尤其如果谁也不来看你的话。他们想要强迫我在这里从事雕塑,他们没成功就想劲办法找我麻烦。别忘记,保罗,你姐姐和疯女人在监狱里,妈妈写信给大夫说我故意要使你受到伤害,说我厌恶你,要出去加害于你。这不是真的。我希望她把我带到新镇去。你认为我想这样子吗?度过许多月,许多年。。。没有朋友,没有消息,没有任何希望?这种狂暴行为是打哪儿来的?他们是使用什么法子让你改变那么多呢?我真的是很想知道。你还不如把我送到西伯利亚去。你有照顾好我的东西吗?我所有的东西都在新镇吗?注意别让这些东西落如罗丹之手。他是那么害怕我会回去,这就是他所以要把我继续留在这里的原因。你说对吧,保罗?我好想回家啊,并把门关得紧紧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够了解这是一场梦。。。回家。天主,我希望我在新镇。
你被放逐中的姐姐,卡蜜尔。
(完,《罗丹的情人》影评。请所有喜欢《阿黛尔雨果的故事》的朋友都再次去领略一下阿佳妮让人疯狂崩溃的眼神。)
3 ) 你是人间最美丽的旷野幽灵
这非常巧,就在几天前我刚刚看完《了不起的盖茨比》,几乎用了一整个夏天的时间。
菲兹杰拉德生命中最后一个女人叫做珊尔达,她极尽铺张奢靡,性情古怪善变,人们都说她毁掉了“爵士时代”最后一位伟大作家,过了很多年以后人们才发现,在他生命尽耗的最后几个年岁里,烟草、酒精、奢望、梦想以及一切浮于生活之上的华美泡沫湮没了他,他大段大段抄袭珊尔达的日记写进自己的作品,但他的时代已经过去,没有人为他欢呼,然后呢?然后他们都死了,后来还被埋在一起。
珊尔达的文字灵巧又动听,她在日记里依然为他抒情:“月亮像失落的钱币掉进深山,草地阴沉而刺鼻,我想让你靠近,我触碰你,像秋天的平静,甚至带一点夏天最后的回声。”
这多妙啊,这部电影竟然也讲了一个同样的故事。
很多很多人都不相信命运,它就像一双隐藏在天空后面的大手,推动着一浪又一浪的人群涌向自己的列车,或者前进或者后退,天赋是一个罪孽深重的词汇,上天给了你什么,一定会掠走什么。
这很公平,就像一笔交易。
那些旷世奇才都是异常听话的人,他们能够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然后沿着这个声音走向旷野,走向水崖,走向深林,走向幽灵宫殿,走向亡灵之乡。
在工业革命的机器轰鸣中,十九世纪的巴黎依然美丽,雾霭浓重朝霞绚丽,居住在这个城的人们和雨果、巴尔扎克、罗丹、大小仲马同在,这些名字声振寰宇,他们在多年前亦不过是普通的少年,有着各自的烦恼,但在多年后,他们变成了一个个字符,流淌在人们共同记忆的基因里。
是啊,伟大的人,凭空出手便是经典华章,悲惨的故事、沧桑的文字、充沛的情感、后人道不尽的浓墨重彩的轶事,还有还有,支撑着他们骨架的高贵品格。
可是还有人记得卡蜜尔吗,那个名声大噪的雕刻家的情人,她一生中唯一在做的一件事,那就是毁灭自己。
有一种漂亮的说辞:石头里面隐藏着你的肖像,我拿起刻刀只不过在找寻你的模样。可是那在复杂的人类的体内,嫉妒、淫欲、懒惰、疯狂、贪婪又是什么形状,如何用雕刀将它们一一雕琢,留在那座高大的卢浮宫殿里,供人瞻仰。
年轻的姑娘,那些吻着你们鲜红嘴唇搂着你柔软腰肢的男人,只不过爱慕你美丽的脸庞,难道真的会有人挚爱着你备受摧残的容颜,不不,那只不过是小说而已,那个写小说的女作家后来嗜酒身亡。
卡蜜尔将自己的所有天赋才情时间梦想都耗在了一场夏日骤雨未停的爱情里,可是当雨停以后,男人们穿好西装,走出门外,另一个充满危险的现实世界中有他的妻儿,他们像动物一样依赖他,什么爱情和情欲,美丽和有趣,见鬼,are you kidding me?
不用怪世人不理解天才,他们偏执又疯狂,从来不听劝不低头,只能听得见自己内心的声音,那声音大过天响,一切的规则和束缚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可以被砍掉的窗棂。
坊间传言罗丹的一部分作品实为卡蜜尔所做,这些好事之徒的流言实在无聊,恋爱中的他们互为创作原型,分离的时候彼此也没有停止雕刻,在泥土、石块、青铜中找寻自己灵魂的映照。至于映照出的是白色天使还是黑色撒旦,如人饮水。
学会规则,这样生存起来容易多了,有一个关于罗丹的轶事是这样说的,罗丹在雕像的时候有政府官员来视察,官员认为雕像鼻子有点大,建议罗丹修改,罗丹于是爬上梯子用刻刀假意修改鼻子,然后把手上的石膏粉悄悄撒下来。
这段故事被奉为坚守原则却又圆滑处世的经典,所谓成功者,只不过是在平衡各方利益并将之均衡分配的人,他们是能人,但却并不是奇者。
可笑的是,拥有奇异之才者往往不被现世接纳,也有暴徒和恶棍用这种说辞为自己开脱,可是那些甚至不被后世所铭记的旷世奇才,恰恰好就隐藏在污秽和灰尘之中,他们浑身尘土奔跑在自己的旷野之中,分裂出的自己伴随自己渡过最后孤独的年岁。
好了,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卡蜜尔独自一人生活,贫困交加,几近于疯狂。1913年3月10日,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1914年,在精神病院住了一年后,卡蜜尔被转往阿维尼翁(Avignon)附近的收容所,在那里,她一直呆到1943年10月19日去世,生命的最后三十年她都被绑在一件捆绑疯子的紧身衣中默默无闻地度过。
摇滚歌手和果儿的故事从古一直延续到如今,那些坚强又耐操的姑娘们只要把自己晒得黑亮便又能闯出一番新天地,可是偏有那些偏执顽固的灵魂只能听得见自己内心的声音,那声音盖过一切——父母的忠告、老师的训导、挚友的警示以及马路上汽车的尖锐鸣笛、天空里清脆的鸽哨、水流过石头的声音、情人们说我爱你、落叶擦过地面的低语——统统抛掉,直到生命和才情耗尽,直到死去。
4 ) 无题
一部以利剑色做基调的片子《罗丹的恋人》,是布鲁诺·努坦执导,伊莎贝尔·阿佳妮主演的法国剧情片,1988年上映。告诉了43岁的罗丹碰见19岁的卡蜜儿的故事。布鲁诺·努坦以他共同的视觉言语向人们浮现出卡蜜儿这位蠢才的雕塑艺术家笑剧的终生一生没世。令不雅观看者扼腕的同时,也使人对于罗丹这位艺术巨匠和剧情中的维克多雨果这些艺术界的顶尖巨匠有了新的意识。使人们从新核阅艺术与生产,与婚姻,与恋爱之间具有的某些支解。
剧情以深夜卡蜜儿的弟弟克劳戴受他母亲的唆使去找他的mm卡蜜儿 睁开。而卡蜜儿的浮现倒是正在为她的雕塑建筑去很深的沟里去弄那些泥巴的原资料。布鲁诺·努坦的这类叙说体式格局是为了浮现出卡蜜儿这位雕塑艺术的蠢才对于雕塑艺术是何等执着与痴迷。显然,他的这类叙说是顺遂的。卡蜜儿与罗丹的恋爱戏场景叙说没有算太多,他因而艺术的穿擦交流,思想的碰撞来实现的。那若干场吻戏的激情狂吻。却很到位地实现了他们之间恋爱的强烈热闹,艺术正在恋爱中升华。那些灵感就像燧石锻打出的火花。一次次的发作。
5 ) 刻刀与爱欲
电影《卡蜜儿克劳戴尔》的结尾有张卡蜜儿晚年的相片:苍老,但表情执拗。这令我想起了张爱玲去世的那年,报章上登出的她晚年的相片,同样苍老且表情不羁,手里握着一张报纸,上面写着“主席金日成昨猝逝”。
世人对他们的评价有某种相似,都认为是罗丹或胡兰成耗尽了她们的旷世才情。女人的一世情殇在男人那里不过是悠长生命的匆忙一瞥。
这种怨妇似的说辞,我当然始终嗤之以鼻的。这倒不是给他们辩护,我只是认为,爱这个东西,在男人那里和女人那里是不同的,或者更确切的说,在男人的话语系统中根本找不到“爱”这个名词。就像在中国的古典学系统中,只有“仁者爱人”的“爱”,没有情爱的“爱”。
但对女人而言,女人本身就是爱。
卡蜜儿自幼显示出惊人的雕塑才华。在电影里,他的父亲扮演了她第一个知己的角色,父亲也是一个男人。父亲希望她能够成名,光耀门楣。既然当时第一流的雕塑家是罗丹,那么卡蜜儿遇见罗丹并不是什么命运的交叉,而是时间的赐予。只是,卡蜜儿对雕塑迸发出了太多的热情,她的心火逼迫她必须前进,去雕塑或者去爱。看电影的时候,卡蜜儿手里雕刻刀的声音像极了呻吟,声音的隐喻似乎暗示,卡蜜儿对雕塑付出的是不折不扣的爱。
罗丹并非风流倜傥,只是藉才情而放荡。电影似乎刻画罗丹的才情不如卡蜜儿,这是错误的。在历史上,罗丹不仅是现代雕塑的第一位大师,而且是全部雕塑史中的大师,从他上溯只能是米开朗基罗。罗丹甚至是米开朗基罗和古希腊雕塑大师菲狄亚斯的现代合体。正因为罗丹的才华的确远大于卡蜜儿,所以卡蜜儿才会因为对雕塑的爱而过渡到去爱罗丹。
所以,卡蜜儿爱罗丹多少并不清楚,但她一定是深爱雕塑的。女人的悲哀往往在于,如果她深爱一个抽象的东西,学术或者艺术,就必须落实到某个具体的男人身上才行。张爱玲亦如是。因为这种爱的对象是具体的人,也就可以不怎么关乎肉体,只要“是这个人”就行。
而男人则不是,他可以深爱某种抽象的学术或艺术或战争,甚至连爱的女人都可以是抽象的。换句话说,对男人而言,只要“是个女人”,可以做爱,就能接受,至于具体是谁差不多就成了。
所以,男人的爱与女人的爱根本不是一个词。
这也就是西美尔所描述的,男人与女人彼此都具有“形而上学的孤独”。而这种孤独是永恒的。所以,男人的悲哀在于永远无法寄托自己的心灵,只得不停的放逐自己。
电影中,卡蜜儿凭着回忆为罗丹塑了一个半身像,这也是罗丹所有半身像中最好的。在这里,罗丹虽然不在卡蜜儿身边,但她完全可以和塑像依偎在一起,用石头代替这个男人的肉体。反过来,假如一个男人号称思念不在身边的女人,无法排解,就很可能去叫鸡或者出轨了。所以,卡蜜儿塑好罗丹像后,写给罗丹的信里的一句话令我无比伤感:
我裸身而眠当作你在身侧,但醒来时却不见你。
罗丹对卡蜜儿的一个作品有着很深的误解。但这不能说罗丹故意中伤她。相反,真实的情况是罗丹尽可能的提携、帮助她。按照电影的情节,卡蜜儿的弟弟保罗能够进入法国外交部也是罗丹的帮助。而保罗最后成为后浪漫主义时期名噪一时的诗人和剧作家,并担任驻日本大使,在中国呆了14年。这多少也是罗丹的帮助。
卡蜜儿的疯癫,是她原本可以藉着对罗丹的爱,把内心的火焰和才情发挥出来。但是罗丹出于对他的另一个女人的内疚,也出于对卡蜜儿热烈爱慕的害怕而关上了这扇爱的大门。无法排解的爱欲(eros,在这里不是爱智慧,而是爱艺术)导致了卡蜜儿终于疯癫,并疯了整整三十年。她最后的精神支柱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弟弟,这也是一个男人。
但她留下了作品,这是万幸。罗丹亦不是庸人,这也是万幸。因为这世上有太多这样的女子,倘若她衷心信赖、并甘愿为之奉献全部才情和感情的那个男人,最后被历史证明只是个平庸鼠辈,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张爱玲与胡兰成的情事,也可以如是观。胡氏其实是乱世妖媚,当然比不上罗丹,也上不了历史的台面,但总算一世之情人,文人之异型,多少留下些东西。而且,张爱玲聪明,自己仁至义尽,早早放手,一辈子也就过来了。至于是悲是喜,外人不足道也。
最后说点八卦。
这个电影通俗的译名是《罗丹的情人》,而这个名字恰恰违背了导演的初衷。所以,我会执著的称这部电影为《卡蜜儿克劳戴尔》;
主演阿佳妮是我喜欢的演员,她总是演诸如玛戈王后,阿尔黛雨果一类的女子。论演技,比苏菲玛索要好一些。比如苏菲的《心火》,根本没有把心火的味道演出来。阿佳妮和本片的导演当时也是情人。阿佳妮的另一个前夫就是丹尼尔戴刘易斯;
说说罗丹,他是上承浪漫主义,下启现代主义的人物。浪漫主义的代表如雨果,这在电影中有所表现。保罗就是雨果的追随者。而罗丹也曾在《罗丹艺术论》中引用过一首雨果的诗,有一句是“女人的肌肉,理想的泥土,奇迹呀……”。这句话饶有趣味,中国人会把女子比喻成水,而雨果和罗丹更认可女子是泥土。个中区别,值得细细体味。现代主义的代表如波德莱尔。罗丹很赞赏波德莱尔,他的雕塑也能体现出这种对不协调、痛苦的肢体等的刻画。这其实是当时的时代精神。
旧文新贴:原刊于《看电影》2009年第九期。
6 ) 罗丹的情人
终于,她成为了她雕塑里那些痛苦而又无法挣脱枷锁的灵魂,那些流出鲜血,疲惫而又疯狂的灵魂,一个男人,被身后的一个老妇捉住,不知道要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一个裸体的少女跪在地上,似乎在哀求,双手伸向空中,却抓不住男人的手。她用这样绝望而令人心碎的美丽双眼凝视着漆黑的深渊。她把她的生命镶嵌在了沉默的造物里,于是它们有了呼吸,她听它们说话,与它们一起微笑,冥想,或是哀哭,在寂静的夜里,连窗户也被封死的小屋里。她用她一生的爱与力量将她的血,她的精神刻进了无比坚硬而又脆弱的石头、铸铜,然后再将它们一一敲碎。于是她最终敲碎了她的灵魂。
她是少女,是老妇,也是男人;是缪斯,是死了心的爱人,也是幻象中苍老的影子。“我将我所有粗暴的个性赋予了他,他将我的空虚给我作为交换,就这样,一共有三个我,圣三位一体,虚空的三位一体。”在堆满废墟的工作室里,她对着自己说,目光空洞如烛火燃烧后的灰烬。
“我希望我从来不曾遇见你……”她对他说。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像情人一样会面,紧紧拥抱,然后,一场激烈的争吵迅速结束了这一切。他指责她抄袭,剽窃,他指责她只知道痛苦,甚至创作痛苦,将自己装扮得像个受害者,他甚至指责她试图毁坏他的名誉,丑闻,他指着她用心血完成的三人雕塑。他们互相抨击,口不择言,“于是你终于成了我最强的敌人。”他说。他转身离去。“我能对你说什么呢,人们犯了个错误,就是这样了,我无话可说。”他再也不能平静地去理解她的想法和希望,他疲倦于应付如此复杂的情感纠缠。他离开。她揪着心哭泣,怨责,以头撞墙,却挽不回失去的所有。
她被撕裂了,被她爱着,亲吻过,触摸过她心脏的那双手给撕裂了。
“他们砍断我的双手,我会把残肢送给你,我要向你走去,在我的骨头上向你走去。”
罗丹的情人,人们如此认识了她。仿佛她永远被遮盖在那个巨大的影子下。但她有自己的光芒,她是一颗晨雾中葱茏的星星,她放射过最灿烂夺目的光辉,她本应长久闪烁在雕塑艺术的夜穹,与那些最伟大的人们的声名一起并列。后来她陨落了,她那蓬勃如烈火的情感瞬时烧死了她自己,她不再创作,也不再发光,在最后的三十年,她被囚禁在蒙特维尔格沉寂的疯人院直至离开人世。她是一个灰色的影子,是炼狱里弗朗切斯卡的幽灵,是受难的沙恭达罗。
她叫卡蜜儿•克洛岱尔,玫瑰般馥郁的名字。她是一个独立的雕塑家,在她的后半生,她一直在努力挣回一颗独立的灵魂。她没有做到。她是罗丹的缪斯,她是罗丹的情人,她最后成为了罗丹最坚定也最绝望的敌人。没有人会像她那样如此痛苦和矛盾地憎恨着那位伟大的艺术家。她用她的爱帮助了他,用恨摧毁了自我。
1882年,他们相遇,两颗彗星的光尾拖曳过巴黎上空,令人眩惑地交汇。那时,他41岁,已经举世闻名,而她还是个17岁的狂热迷恋泥土和石头的少女,乌发,有一双湖蓝色的眼睛,优美如晨曦中的星星。她被引荐给罗丹做他的学生,她的天才很快引起了大师的注意,震惊,认可。他说她根本不再需要老师,她可以边做边学。她雕刻出的罗丹头像令他自身也叹为观止。他们在雕塑艺术上极为相似的创作理念和共同的激情使他们很快走到一起,陷入了热恋与剧烈的幸福感之中。这段感情像蜡烛照亮了罗丹的生命,带给了他全新的意义,他满含热爱地说她是他灵感的唯一泉源,她所有的正是他所失去了的。天才的碰撞是如此幸运,对另一方却又如此不幸。他们的爱在某种意义上造就了罗丹,或者至少提升了罗丹,正是在他们相恋并一同工作的这段时期,罗丹的作品有了显著的变化,本已快要枯竭的他重新得到了力量,开始出现“细腻的肉体及灵敏的感性”,创作出了《永恒的青春》、《思》、《达娜依得》、《吻》等一系列令人心醉神迷的杰作,他的《巴尔扎克》、《地狱之门》等作品中也融入了卡蜜儿的构思和手笔。然而对卡蜜儿来说,结果却是突兀的,难以想象的灾难,他们的爱最终竟成了割裂其艺术生命的利剑。
在那之前,罗丹已经有一个共居多年的情人玛丽罗斯,还有他们的孩子,他没有同玛丽结婚,他也没有同卡蜜儿结婚。即使她也怀了他的孩子。惊恐而嫉妒的玛丽冲进卡蜜儿的工作室质问,并几乎伤害她。卡蜜儿隐瞒了真相,独自承担起了苦涩的惩罚。她是骄傲的,骄傲到不屑于去乞求帮助。她夹在巨大的社会压力下,夹在她的情人和她情人的情妇的阴影下,她最终忍受不了这一切。她是如此骄傲、自尊,从一开始就要求平等。“我无法与别人分享你,那对我是一个挣扎。”超脱的精神与心灵上的爱恋撞入了世俗的尘埃。
在卡蜜儿的雕塑中,有一尊唯一的、美丽的儿童头像。那样柔软安详的线条,那样纯洁的神态,那是她腹中曾孕育的孩子,而她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妻子,母亲,在女人生命中最富于爱的两般角色前,她跨不过去,她的脚步嘎然而止。
相爱十年之后,他们分手。传记作者这样写道,“她并不纯然背弃与否定罗丹,却追求更深邃、更精炼的艺术形式,但在她致力如此并创造更精纯的杰作时,罗丹,她的老师,却排斥她,逼她与他分手。对卡蜜儿而言,犹如地层迸裂,巨大的裂缝吞噬了她的创作泉源。”而在这之前,他们之间的裂缝已经越来越大,卡蜜儿不满罗丹为了大师的地位和政界挂钩,不满罗丹的作品越来越商业化,或许她不满的正是,她日渐离她所深深热爱的那个人越来越远,她建立起来的精神偶像正在她心中逐渐坍塌,她惊恐怀疑,甚至对自己也不再认同。分手之后,她在巴黎辗转独居,仍旧不断雕塑,创作了《成熟的年龄》、《浪》、《贝赫与戈格纳》、《妮奥比德》等作品,但她的精神上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危机。她的创作也受到了社会的质疑和批评,她把这一切归咎于罗丹,他成了她幻想中迫害她的仇敌。深夜里她冲到他家门口,用石头砸他的窗户,在门口倒满垃圾,她愤怒的叫喊咒骂他,而他在屋内坐着,不发一言。她真正对自我的不再确信流露在她弟弟保罗为她举办的沙龙展上,厚厚的粉底和胭脂压在曾经清秀无匹的少女的脸上,那一瞬令人心碎。她在云集的宾客前举止失态,言谈夸张,像个未经世事的村妇。保罗望着这难堪的一幕,知道永远失去了他挚爱的那个卡蜜儿。若干年后,著名的作家在他姐姐的墓前说“卡蜜尔,您献给我的珍贵礼物是什么呢?仅仅是我脚下这一块空空荡荡的地方?虚无,一片虚无!”
她丢弃了第一件为罗丹创作的雕塑,有他亲笔签名的一只大理石的脚;在暴雨肆虐的深夜,她蜷缩在路旁漆黑的角落,凝视着罗丹的身影走过,凝视着他和情人搀扶着走进属于他们的家。一切都结束了。1905年的一个夜里,她举起沉重的铁锤,将多年心血浇铸成的作品一件件击碎。然后,她扔下了铁锤,也扔下了刻刀,扔下了她的黏土、石头和青铜,扔下了她的灵魂。1913年3月,父亲去世一周后,48岁的卡蜜儿被正式送入精神病院。当天,她无限热爱与憎恨的罗丹中风瘫痪。他们的命运以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纠缠在某个点终结。
<2005.09.25>
#重看#犹记初看时为之写的一首生硬拙劣小诗,而今重温那历历的心痛却几乎消失了,时间洗练最终都要这样,正如卡密儿与罗丹的终生纠葛,唯有死亡才能平息。将血肉情感铸进泥胎石塑,将刻骨爱恨凿进相思的灰烬,声声泣血;天才的火焰是自毁的因子,因同类趋光之爱捆绑,因过于相似(或相悖)的艺术体质而互斥反目,爱是双刃剑,是燃烧的明亮光斑,男性与女性在爱情中的取舍决定出路。阿佳妮再次出演魔怔,片中提及雨果之国葬,与《阿黛尔·雨果》形成互文。
一见罗丹误终身
导演太残忍了,连电影名都叫【罗丹的情人】。她被剥夺肉体、被剥夺情感、被剥夺创造、被剥夺了她的名字。
那个有蓝色湖泊般双眸的女子,当她在楼下大声叫喊他的名字,而他痛苦,几乎默默承受一切,我只是无法明白,到底是爱艰难些,还是承受爱艰难些。
港译片名叫《罗丹的情人》,完全与影片本身背道而驰。
看到评论里说:“女人的悲哀往往在于,如果她深爱一个抽象的东西,学术或者艺术,就必须落实到某个具体的男人身上才行。”我竟然能认同这一点。长达近三个小时去感受阿佳妮所演绎出的这样一个拥有旷世才华的炽热生命慢慢熄灭直至成为灰烬的绝望感。
这才是被侮辱的与被损害的。看到后面我想:我要是卡蜜尔就把所有作品都毁掉,这世界根本不配拥有她的作品。果然,下个镜头她就对自己的雕塑抡起锤子。#作为一个知道自己不是天才但特别珍惜有才华的人,其实看罗丹倒还好(反正不看电影也知道他过分了),倒是无法原谅卡蜜尔的弟弟#与其说看才华和爱情如何毁掉卡蜜尔,又何尝不是在看社会和规则如何毁掉了卡蜜尔弟弟保罗呢#
卡密尔是一个我仰慕的传说中的法国女雕塑家,阿佳尼是一个我仰慕的传说中的法国女演员。
这么油菜花的姑娘被毁了。。。被自己毁了。。。感情上完全可以理解她。。但是真的好惋惜~~阿佳妮年轻的时候真的好萌有木有~~~以前知道她的传奇,但是看了之后好难过。。真的很悲剧。。爱情叫人痴狂,艺术叫人癫狂,两个加在一起,人不疯狂都难了。。。
阿佳妮把卡蜜儿的癫狂和绝望乃至深情都演绎到了极点,却仍然令人心疼。无论后人如何评论她,我却认为能够把自己毁于一旦,投身到爱的绝境,不给自己留下退路,这已是一桩绝美的悲剧。
素白衣裙傲立两座亚当之间的她,身囚罗丹掌中,盐样雪花磨蚀石膏躯壳飘散光阴缝隙,一根紧紧攥握,化为齑粉的肋骨。我的名字是卡密儿·克劳岱尔——女性艺术家的独立宣言被消解为雄性墙垣封锁的跌撞呐喊,片名脚注如附骨烙印,「情人」奇情邂逅抹煞了「天才」灵魂棱面。罗丹打磨璞玉独揽光华,当玉石不再满足折射辉映匠人容貌时,爱欲揉塑泥胚,血泪刻入玛瑙,半生徒劳换来一声媲美男性的承认,抹除名姓与创造,美誉即诅咒。阿佳妮情痴殉道的演出将卡密儿少女到老妪的疯魔传奇浓缩三小时光影天地,罗丹形象是狂焰般激情映衬下浅白空洞的粗糙造像。永恒无尽之爱把痛苦悉数献祭给空虚交缠的三座化身,倾注毕生冥思与才情,向着一把无底银壶昼以继夜浇灌。上帝无法予我平静,只有时间的监狱与漫长的沉默悦纳死亡赠礼,旷野游魂杀死温柔梦乡,随后自决风中。
当年特意不敢选罗丹和卡密尔的课题来做,选了蒙克的。结果到底都是差不多,一段情一辈子纠缠不清的类型。太投入,太孤注一掷,但什么样的人总会遇到什么样的致命的人吧。谁以为谁能逃脱得出命运?
王尔德说,人自杀的方法有两百多种,其中一种,就是和艺术家恋爱。
最悔的是曾与你一同雕刻,最怕的是重蹈覆辙。最恨分开以后,时间在你身上热闹流动,却在我这再没走过。后来我把自己锁进斗室,以为只要雕出伟大的作品,你总有一天会回头看我。十七岁那年马车里错乱的吻,终于视若仇寇。我伏在泥土里,我砸碎所有石膏,我雕了三个自己。我如一座孤岛,原来你从未靠岸。
驾驭不了爱情的最终成了卡密儿,而驾驭得了爱情的最终成了伍尔芙,依附于爱情的女人最终也只得个悲情的下场,落为谈资。
一刀刀刻下去的岂止是欲望,刻下去的是一段在别处的生命是所有的隐忍和悲痛啊。能够把自己毁于一旦,投身到爱的绝境本就是个悲剧。静静的结尾如同Camille 的遗言“余下的仅仅是缄默而已”一样。She is nothing at the end but a mistress of Rodin. 唉
影片过于细碎、跳跃,缺乏真正有力量的场景。对卡蜜尔和罗丹的描写都停留在很表面的层面,纠缠于情爱关系,却没能揭示艺术家的独特:他们从情欲中得到的力量,他们的痛苦与孤独——如同片中的雕像只是背景一样。阿佳妮在片中有时真像苏菲玛索,纵然她演技出色,却没能塑造出一个了不起的女性艺术家。德帕迪约更是无从施展演技,罗丹的形象肤浅单薄——两人结尾处一段吵架戏简直狗血!导演之前一直是摄影师,执导功力实在乏善可陈。BTW,本片完全应该直译为《卡蜜尔·克劳黛》而不是《罗丹的情人》!
若爱得深,会不能平衡;为情困,折磨了灵魂....
少有的几部先看过书后去看的电影。与罗丹的爱情,消耗并完全摧毁了卡米耶,同行是冤家……我不能完全地离群索居,必须有人来阻止我,在我变疯以前……
卡米耶,33岁的阿佳妮,我见过太多的蓝色,魂断威尼斯之蓝,基耶斯洛夫斯基之蓝,维姆·文德斯之蓝,德里克·贾曼之蓝,绝望之蓝,明净之蓝,孤寂之蓝……蓝色是拒绝融化的冰,蓝色是正在燃烧的火焰,我更喜欢此片阿佳妮的癫狂之蓝,哀求之蓝,反复咀嚼之蓝,在疯人院慢慢老去的枯萎和干涸之蓝。